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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書多,沒有窮盡。讀書多,身體疲倦。」(p.93) 我想我沒有機會實現前半,但後半倒是有所體悟的。朱天文的巫言彷彿想用文字讓讀者迅速地在一本書裡感受到讀書帶來的身體疲倦,有些篇章大段大段地宛如流水帳一般鉅細靡遺,不帶感情的純敘述性文字看得人昏昏欲睡,就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達到了催眠的效果,確如起乩之前的迷幻,而且不需大麻也能達成。

半自傳半散文也半小說(咦?加起來超過一了?),跨文類的書寫讓我起始閱讀時有些困惑。罷!文類出現之前不也閱讀?巫者,以有形之物連結無形之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啟科學之始文學之初,不知怎地最後卻成了末流,還有那麼點兒裝神弄鬼。這本書也完全體現出那樣的味道。透過大量文字符咒一般的洗腦,昏聵迷濛之際彷彿也得窺天機。哎呀佛曰不可說,說了,就是「不上道」——巫者不取也。

絮絮叨叨,朱天文呈現了一個日常、又不太日常的世界。是的這是風格問題。巫可以是知識份子,但不能不念咒語。念咒的當下,時光凝止。世代的變遷,情感的互動,巫者默默唸過,讀者我時有所悟,時也如墜五里霧。

堪破生死似乎比適應年老容易些。「年老氣衰或至少氣不足以抗衡,奇數感的衣著將令你處於拗若偏航狀態中遂一直要去矯正因而行似乎忽然重聽、斜視?落枕?……」(p.291)倒是看著別人老去時,比較能夠釋懷:「也許老到某種地步,老就沒有差別了。」(p.132)也有不知老之將至的戰將,「戰鬥都在他身上踏過,直到他自己也成為路徑。」(p.186)巫者洞悉「日常的永遠無效性」的同時,依舊「憐取當下」,竟分不出是無奈或豁達。

對這些,巫者親身經歷,卻也冷眼旁觀,我知道這是本嚴肅的書,可是我常常邊看邊吃吃地笑,幽默出於荒謬吧。譬如牛仔褲縫線考(p.293-);譬如作家堅持低調再低調,以致食字獸那箱書上演了城市流浪記(失蹤記?)(p.316-),隱隱與快遞小弟(p.90-)和咖啡館小妹(p.287-)的插曲相呼應。

書的最後,巫者引了塞拉耶佛圖書館大火場景,當時字紙宛如天降黑雪,載了字的紙片在熱度消散時,在手裡化為灰燼。也許,訊息的發送者和收受者形體終會消亡,但曾有片刻,靈識相遇。

也許這正是巫者執意書寫,而我們執意閱讀的原因。

朱天文,2007,《巫言》,印刻,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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