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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視6/28播出的紀錄片。寫了很久,真是不愉快的話題。

自由打工族,或稱飛特族(Freeters),是指從事非正職工作的青年族群。在老一輩眼中「不選擇、不努力也可以過生活」的一代,生活圍著派遣中心打轉,兼職打工,並非無所事事。有些飛特族必須兼三份差,才能得到一份正職工作的薪水。再加上日本會社長期以來以終身雇用的方式經營人力資源,無正職工作的人遭到嚴重歧視。他們在社會漸漸邊緣化,因為長時工作或不定時工作的生活形態,也少有社交生活。

飛特族對自己的處境懷有罪惡感跟自責。他們其實想要進入體制,但日本失落十年的大環境把他們擠出了體制。無法繼續負荷終身勞工的公司,開始以派遣人力取代正職缺。目前,日本勞動人口中,有30%屬於派遣人力。然而,年輕勞動力被虛耗,未來可能造成人才斷層,是個隱患。

tokyo freeters
☆圖片所有權利屬於原電影。

學者認為,社會是學校的延伸。校園競爭中的失敗者,畢業後也較可能變成飛特族。這些相對缺乏競爭力、或競爭意識的人,成為社會中沈默的族群。但其中也有人出來組成社會團體,形成飛特族的社會支持系統。

比他們更年輕的一輩,是尼特族(NEET)。NEET一詞最早使用在英國,代表的是Not in Employment, Education or Training,不升學、不就業、不進修或不參加就業輔導的青年。2013年,英國18歲至24歲的青年中,有1/5無工作(註一)。日本尼特族跟飛特族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對自己的處境毫無羞愧。他們自我悅納,以減少消費的方式維持生活,將過錯歸給大環境,把不就業視為人生選項。他們的態度當然引來更多批評,認為青年一代好吃懶做,眼高手低,形成社會負擔。

片中提到了一本書,蟹工船‧黨生活者。這是小林多喜二1929年的作品,原書說的其實是無產階級革命。蟹工船上勞工辛勤工作,生產昂貴的蟹肉罐頭,但所得卻全部進入資本家口袋,勞工只能得到微薄的酬勞,以及長時工作的過勞生活。最後,勞工們集結革命。2008年,這本銷量低迷的舊書因為引發年輕一代的共鳴,忽然間大賣增刷。資方剝削,青年貧窮的問題,不僅在日本,我想在資本主義社會皆然。二次大戰之後,共產主義與資本主義各自主宰了一部份的世界,進入冷戰時代。共產主義國家的資源集中在掌權階級,權力者貪腐,加上重軍備輕民生,於是共產主義國家率先被經濟拖垮;然而以自由民主為號召的資本主義國家,一樣養出新的特權階級,這些人以企業家身份聚積財富,左右政策,最終造成貧富不均。資本國家的問題遠比共產國家更複雜,黑暗的程度卻是不相上下的。2011年,身為資本主義龍頭的美國,最有錢的1%人口,其收入是全美國總收入的25%,其財富是全美國的40%(註二)。華爾街革命應聲而起,宛如書中的蟹工邁向抗爭。錢滾錢的資本主義經濟型態讓以勞務換取工資的人口成為悲慘的存在。但一方面勞工想要過著和平的生活,一方面也是難以找出新的養家活口的方式,只好投入體制,慣性受壓榨。窮忙一族誕生,中產階級人口也逐漸縮減,形成M型化社會。奢侈品與低價品共分市場,而後者帶來的低價競爭造就了更多的廉價勞工、更多的黑心商品,並將獨立商店和小型企業更快速有效的踢出市場……這些問題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和資本家共生的政府卻不可能解決——只要看台灣政府無法說動資本家調薪就知道了。企業不是不獲利,而是不讓利給基層員工。今年初,益通動能無預警關廠,員工抱怨去年營業額9億元,比前年多3億元,年終獎金竟然只發11天(註三)。多數公司成立獎金制度,表面上的說法是獎勵認真工作的人,事實上是把一部份的薪水拿出來集中到某些人身上,並透過這種制度榨取更多勞動力。這和大家都跑去買樂透,因為中頭獎的只有少數幾個人,所以那些人會超級有錢是一樣的。其他如無薪假、責任制的濫用,也都是大家熟悉的。奇怪的是我們的國家很少要求資本家肩負照顧員工的社會責任,反而任由企業把責任轉嫁給政府,讓國家舉債度日。於是「富可敵國」在二十一世紀有了新的發展:在富可敵國之後,便可以挾天子令諸侯了。

電影中提出了一個樂觀的看法,就是飛特族終究會結婚生子,而他們的孩子會有不同的眼界,也許可以砍斷這團亂麻,找出新的生活方式。我倒覺得新的生活方式已經漸漸在形成了。小農、文化工作者、環保工作者、個人品牌,正以一種見縫插針的方式經營,爭取認同。我的看法是大家多多支持他們,也希望這些人不要輕易被收編(大公司見利收購小公司,政府好意納入政策最後變四不像)。更簡單地說,我們的社會需要更多取之有道的人,而不是唯利是圖的人。


註一: 明報,20130109,英日青年失業嚴重,港現「飛特族」現象

註二:詳見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Joseph E. Stiglitz 在【VanityFair】所發表的文章「Of the 1%, by the 1%, for the 1%」 。這個標題諧擬了林肯總統的名言「民有,民治,民享(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諷刺國家為此百分之一的人所有,所治,所享。

註三:黃琮群,ETtoday,20130207,員工不爽年終獎金僅發11天,益通動能無預警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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