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視的紀錄片。上次沒看完,這次知道有重播就很期待。「物滿為患」探討物跟人的關係:物品存在對個人及社會的意義是什麼?為什麼我們會擁有我們所不需要的東西?需要的定義究竟是什麼?體制,尤其是資本主義,如何影響物品的製造與消費?

導演Judith de Leeuw 從自身的生活去反省這些問題,也從書本當中尋求答案。為了清點物品,需要很大的空間。他把自家(夫妻跟一個兩歲大的兒子)所有的東西搬到倉庫,編號、平放,發現他有15734件物品,攤開平放後是房子地板面積的8.5倍大。自己買的、人家送的、不知道怎麼來的。沒看過的書本、壞掉的物品,有些東西還連結著情感與記憶,於是丟不掉。他邀請人們來到現場看這些物品,問他們,「你覺得擁有這些物品的是什麼樣的人?」,還有「你會想跟他們做朋友嗎?」參觀者也就順著這個問題以物取人起來。一時間人人都是偵探,拼湊著擁有者的樣貌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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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導演的勇氣十分佩服。將自家的隱私攤在陽光下。導演雇用了搬家工人完成這項任務。奇妙的是工人們並不覺得這個兩大一小的家庭東西很多。「80-100箱算正常。」換房子,好脫離物品塞滿空間的窘境?當然,但終究會漸漸塞滿。「看你怎麼想。如果想繼續買,就沒辦法繼續住在原有的房子裡。」

受到訪談的學者/作者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消費有著不同的見解,他們的見解都涵蓋了一些層面,也很犀利。「當真實的需求被滿足後,資本主義社會不再製造人們需要的東西,而是製造需求來推銷商品。」所以消費的欲望是被製造出來的。曾經湯匙只有一種,但現在分類愈見精細。消費成了經濟體制中的一環:「消費意願高是好事。再也不買等於逃避支撐經濟制度的責任。」(幾乎可以想見購物狂會把這句話當成座右銘……)「不買就不能製造,不製造就沒有工作機會。有時我們無法區別自身需求或經濟需求。……除非改變以成長為主的制度,我們戒不掉購物癮。」為了製造,價值工程的概念出現了。產品設計會考慮行銷的需求,甚至可以研發出使用年限一到就會壞掉的商品,確保人們必須消費。紀錄片中以1977年購買的果汁機還堪用,去年的果汁機已經壞了為例。(我自己倒是可以找到更多例子,像是家電用品通常只能用個十年左右,而且壞了找不到人修、或是師父會直接跟你說,差不了多少錢,修不如買。)也有專家以較為哲學的觀點切入:「購買滿足了想要擁有的慾望,透過購買我可以擁有一項物品,讓它不受別人碰觸,這其實是一種自由的體現。但是,我們看到的物品都是在某地製成,消耗了某些資源。每年堆積越來越多東西是一個道德危機,而非自由。在經濟體中,自由成為生存權的爭奪。」「我們的體制是自由市場。但自由市場不該屏除一切的管理。」

好吧,個人可以做什麼呢?購買物品、管理物品、丟掉物品。但對於丟掉,導演有著道德上的掙扎。因為物質不滅,丟掉只是轉移了問題,把責任推到另一方。事實上,因為太多東西被丟掉,海洋成為塑膠湯,海洋生物成為犧牲品。他們把「東西」吃下肚,填滿了胃,卻吃不到營養,有些竟然餓死。

「停手,不要再買了!」但購物讓人快樂。導演對著鏡頭訴說一包菜瓜布帶給他的滿足。(我還因此Google了一下HEMA,原來是荷蘭品牌的連鎖賣場。)影片最後,導演還是沒有找到「需要」的定義。他確定自己需要物品,但對需要的定義卻越加迷茫。

在台灣出生長大,這個資本社會一向鼓勵(有時鼓勵還不夠,還要「刺激」)消費鼓勵欲望,我們的經濟奇蹟本來就是物欲的集結(?)。對於消費是資本主義的基礎一事,我雖然沒有深入思考過,多少也是意識到的。欲望是被建構的,我知道。但知道不代表每次都能保持理智,我還是會買一些不需要的東西,也有收納管理的困擾。我不是很稱職的物品管理員。書和衣服還好,各得其所。但用品就比較令人困擾。常常要用的,像鍋碗瓢盆打掃工具保養品等等,倒也罷了,有些東西體積不大,不會天天用上,來到我家之後,會忽隱忽現(高手會說這是收納惡業結出的神隱惡果),心情好的時候就出來見見我,心情不好時就跟我躲貓貓。這類的東西被我統稱為「雜物」——需要的時候遍尋不著、不需要的時候又總在某個角落看見。有時我忘記我擁有它們、又或是我始終找不到它們,又買下相似、甚至相同的東西。

管理物品需要練習。不役於物需要修行。舉目皆新奇的消費型社會,的確增加了修行的難度。我看,我還是關掉電腦,先從桌上的東西收拾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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