泝流光

gremz -省エネ-
鋼的琴是一部根植於荒謬的喜劇。失業工人陳桂林跟幾個朋友組了個三流樂隊，靠彈手風琴維生，婚喪喜慶、商品宣傳促銷的場子都接；也才溫飽，卻供給唯一的女兒小元學鋼琴。因為沒錢，女兒練琴是偷偷在夜裡使用學校的鋼琴，住宿的學校老師還以為鬧鬼；雪上加霜的是，妻子跟著賣假藥的人跑了，過上好日子之後卻回頭爭奪小元的撫養權。夫妻吵到最後，問題不知為何被簡化成「誰買得起鋼琴，女兒就跟誰」。痴心的父親一開始到處借錢，借得人人躲避；之後闖入學校，妄想把鋼琴偷走，當場被逮，幸而學校未追究。最後陳桂林異想天開，靠著一本書（還是俄文書）決定自己製造鋼琴。幾個工人很實際地把樂器當工具看待，竟然琢磨出做法，就地取材地打造起鋼琴來。小人物熱血逐夢的過程中，反應的是讓中下階級難以圓夢的嚴苛現實，面對時局變化的無力感，以及面對人情冷暖的無奈與包容。如此深刻又悲傷的電影，看的時候卻是讓人從頭笑到尾，導演掌控荒謬的功力，真是爐火純青了。

故事一開場，便是樂隊幫喪禮伴奏的場面。本來主唱淑嫻唱的是俄羅斯葬禮時常唱的悲歌，喪家抗議太悲，「老人家走不快」，馬上換了個步步高，以客為尊，令人絕倒。淑嫻喜歡桂林，桂林四處借錢碰壁時，淑嫻是唯一主動給錢的。造琴的時候，也一直默默陪在旁邊，幫大家煮飯備餐。但桂林對淑嫻卻沒有很珍惜。直到王抗美傾力追求淑嫻，嫉妒的桂林才意識到淑嫻的好。唉！

片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插曲是兩根大煙囪的拆除。工業城的天際線總有著超現實的風味，也許是比例懸殊的關係吧！人居住的地方狹小擁擠，工廠巨大荒涼；兩者卻並存在同一個空間中。都更拆遷拆掉的往往是世代的記憶，記憶卻是經濟發展之中最不值錢的。桂林快人快語，一言道破：「……看是把煙囪裝飾成兩個火箭、甚至畫成兩隻長頸鹿，讓他變成一道亮麗的風景，也許就不拆了。」汪工付諸行動，畫了設計稿（那個長頸鹿真是……XD）、發表了一篇感人演說，說服工人們聯名保住煙囪：「成功了，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失敗了，是一段美好的記憶。」當然最後煙囪還是炸了，工人們抽煙默看炸煙囪的場面，彷若送別。這群人儘管沒有能力改變，卻沒有放棄改變的企圖，結果令人無力，過程很浪漫。通曉俄文的汪工顯然是知識份子，工人之中也是臥虎藏龍啊！


第一次的DIY鋼琴，國王的新衣版。「用心才聽得到喔！」


第二次的DIY鋼琴，集結了眾人之力。因為木料不足，外殼真的是鋼板喔！不愧是鋼的琴……雖然不太懂，個人有些懷疑這樣的鋼琴到底有沒有辦法正常發聲。木質的共鳴跟鋼材應該有差吧？還有，這麼重，在工廠還可以機械吊動，搬到家裡不會把樓板壓壞嗎？……開鋼鐵廠的季哥很有義氣地給了材料、器具等等支援，不過最後卻因銷贓罪嫌被抓。季哥被抓之前，一心惦記著鋼琴，要求公安等他把工作做完再走。明明是被逮捕，季哥走出工廠的身影充滿了千山我獨行的英雄氣質，簡直跟小馬哥一樣啊！……說起來犯罪的事在這部片中還不少，桂林的前妻跟了假藥商人，桂林一行人偷過學校鋼琴，桂林炸過魚，快手偷過保險箱……草根庶民的生命力，憑藉的只是奮力求生的一口氣。至於到底是自立自強，還是無法無天，時局艱難，似乎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調音一景。負責調音的是因為偷竊而離開工廠，出獄後成為鎖匠的快手。跟一片灰塵都鄭重對待的史戴芬比起來，快手的調音有著隨性，彷彿只是替自家的腳踏車鎖螺栓。

★圖片所有權利屬於電影。